15 挑战 ▎16 疑问 ▎17 今日《雪洞:喜马拉雅山上的悟道历程》
丹津•巴默
15 挑战 ▎16 疑问 ▎17 今日《雪洞:喜马拉雅山上的悟道历程》
15 挑战
一九七七年,丹津•巴默已经独身守戒达三十三年之久。当她刚刚二十一岁时,就曾做过非常彻底的决定,生活中不再有任何形式的性接触与性满足,任何亲密的安慰将不再属于她,而做出这一切牺牲是为了修行的信仰。
丹津•巴默从一个山顶洞人变成了乘坐喷气式飞机的人。她从完全静止转变成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周游世界,她从完全沉默转变成现在的连续几小时不停地说话。她从最简单的生存方式跳跃到二十一世纪的万事万物。她于一九六三年前往印度,现在又重返世界,而这个世界已今非昔比。她亲眼所见生活压力之下的恐慌感、失业,以及无家可归的社会现象。通过传媒,她更是直观地感受到犯罪率的升高、暴力的增加、毒品的问题。她目睹朋友们为了赶上时代步伐必须不断地奔波。她注意到全世界各国政府为了经济发展都放弃了为大众服务的原则。现在,人们只有付出高昂的代价才能获得一些安静、一些空间、一些时间与没有被破坏的社会生态。在这个愈发物化的现代社会中,她亲身体验到精神价值的极度匮乏。
她说:“世人太饥渴了,在拉乎尔的生活虽然很艰辛, 但是生命很精彩,人们都追求生命中一些真正的意义与深度。当人们的感官无法满足时,他们会要求更多,人们会变得充满欲望,并且会很沮丧。他们觉得凡事都是徒劳无功的。你获得了所希望的一切,然后呢?社会给你的答案是永远不要满足,但它能带给你什么?我在世界各地看见隔绝的状态,这与孤独丝毫没有关系,这种隔绝是一种疏离的心态。”
还有些事情比丹津•巴默自身的故事更重要。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西方世界刚刚结束对佛教的最初认知期,进入了以一种比较冷静与成熟的态度来观察这个复杂、奇异的宗教。佛教如暴风雨般席卷西方世界是无可争议的事实。来自美国、加拿大、新西兰等地,属于各种年龄阶层与职业的思想人士,他们深深地敬畏佛教的深奥与传法喇嘛们的品质。因此,世界各地迅速增加了很多佛教中心。但当最初认知期结束后,早期的弟子们在经过三十多年的研究与修炼后,开始反省这种移植到异域的宗教的实际情况,人们无法再无视这种矛盾与瑕疵。东方风俗也许禁止对宗教组织与领袖的直接批判,但西方人有言论自由的权利,没有这种顾忌。当丹津•巴默重回这个世界时,佛教的一些不同层面正被公开挑战着,这些挑战影射着丹津•巴默所选择的生活方式。
一个很广泛的挑战就是对独身守戒所产生的极端怀疑。丹津•巴默对这个问题亦有很深的感受,这是她非常困难的一种个人选择。直到今天,独身守戒还有它的意义吗?这是一件令人渴望的事吗?还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丹津•巴默对独身守戒持肯定的态度。她坚信:“独身守戒仍然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它不但会让你的身体得到解放, 同时也会让你的心念保持清醒,这是它存在多年的道理。当你对性关系不重视时,你的能量将被导入另一个更高的方向。它同时会让你的情绪获得自由,使你培养对每个人的大爱,而不只是对家庭与周围朋友的小爱。当然,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事情,因此就会产生很多问题。有太多的男人成为了佛教僧人,因为出家会导向一种好生活,而他们也真正具有奉献之心。”
丹津•巴默不可能不注意到当她身在洞穴时,这个世界所发生的性革命,当她回到这个世界时,她又怎能对它视而不见。电视、电影、报纸、广告,以及每条大街报摊的各种杂志上,都充斥着各种赤裸的身体。性的禁忌真正解除了,为了证明这点,大家都毫无顾忌地讨论、展示、传播着性。T恤上印着保险套的标志,性工业取代了卖淫业,人们不再“做爱”,而是“享受性”。猫王的时代,一张唱片就能使年 轻人激动万分,而那种岁月如今已经一去不复返。
丹津•巴默说:“西方无疑沉迷于性,认为你活着不能没有它,如果你没有性就会遭到反对,你一定是有问题的。这真是荒谬不堪!我认识一些有很高成就又富有生命力的人, 他们一直保持节欲。当我对比大吉镇的僧人与社会人士时, 发现他们在肉体与精神品质上相差甚远。僧人看上去健康、清明、快乐,社会人士则往往非常憔悴与疲惫。你可以从他们的眼神中就能看出这种差别。当然,这仅仅是一种概括的说法,但却十分恰当。”
一九七七年,丹津•巴默已经独身守戒达三十三年之久。当她刚刚二十一岁时,就曾做过非常彻底的决定,生活中不再有任何形式的性接触与性满足,任何亲密的安慰将不再属于她,而做出这一切牺牲是为了修行的信仰。现在,她仍然很孤独,从好的角度而言,这是一种需要勇气的选择;从坏的角度而言,这是与自然规律相违背的。那个鞋跟钻洞拥有一群男朋友的女孩子,她到哪里去了?丹津•巴默说:“我 想她已经变得宽容了。我喜欢音乐、喜欢置身于美丽的景物中、喜欢陶醉于艺术中、喜欢与朋友在一起、喜欢尽情地欢笑。这些都是我本性的自然流露,我不再像以前那么严肃,我也不再视‘那个女孩’为一种威胁。”
丹津•巴默对于自己的独身守戒,并无遗憾而言。“我感觉非常好!现在,我对男人就是没有那种想法。他们了解这一点,说我是他们遇见的唯一不带性想法的女人。无论怎样说,这就是我。我喜欢男性的陪伴,我也有很多男性朋友。实际上,我觉得男人很有趣,我爱他们(我也觉得女人很有趣,我也爱她们)。身为比丘尼的喜悦之一,就是能够与男性在某些方面的关系更加深入,因为他们不觉得被威胁。他们能够坦诚地与我交流,甚至告诉我一些极度隐私的事情。其实,他们到底是男性还是女性于我而言已经不再重要。至于身体的需要,这是我在寺院岁月中所拒绝的部分。现在,这种需要更是早已离开了我。如果人们希望拥抱我(美国人经常如此),没有问题。但他们如果不拥抱我,这也很好。在我看来,人生中除了性之外,还有许多其他重要的事情。”
当丹津•巴默为传播佛法而进行全球旅行时,那些新弟子开始试验性地传播“西方佛教”,将佛陀智慧的精华从东方文化的包装中抽离出来,使之更加适合西方文化的接纳。这与最初吸引媒体注意的轰动事件相比,是更加宁静、更具有深远价值的开创性革命。它暗合了佛教的发展史与传播史。长久以来,佛教在亚洲从一个国家传播到另一个国家。佛教思想具有广阔的包容性,它形式多变,能够与不同的文化产生融合。因此,日本佛教与斯里兰卡佛教非常不同,依此类推,斯里兰卡佛教与泰国、缅甸、越南、藏传佛教又非常不同。在形式之下,佛法是相同的:轮回之苦,以及必须寻求的解脱之道。现在,经过了两千五百年,佛教潮流势不可挡地传播到了西方,并且登陆欧洲、澳洲、美国等地,这些地区与国家各自拥有独特的文化与心理背景。每个国家都赋予佛教以不同的特性。
现在,一些资深的学生开始重写礼拜仪式,尝试运用西方听众能够比较了解的语言来阐释传播佛教。他们寻找一些更合适的方法运用于教学,将古老的真理变成现代化的内容。这是一件需要缓慢地仔细选择的精微工作,决不能倒掉洗澡水时将孩子一起倒掉。同时,具有影响力的西方思想, 开始以一种生命力的方式与东方宗教互相嫁接。这不但是东方与西方的相遇,也是西方与东方的相遇。不仅将慈悲化为行动(不仅只是静坐),更是积极提倡社会服务的精神。佛教救济院、临终疗养院、麻风病诊所、无家可归者收容所等慈善机构如雨后春笋般产生。佛教中心所进行减轻压力的静坐、咨询辅导服务、戒除吸毒与饮酒过度的课程都很受欢迎,并且他们还能够提供如荣格、弗洛伊德等西方哲学大师的智见,以及其他的心理治疗专家。他们为古老的佛法增加了新的意义,这种工作正在很多地方积极展开,一种新形式的宗教正在逐渐成形,这是个令人兴奋的时代。
丹津•巴默没有其他的选择,她不可能离开藏传佛教最纯粹的形式。她观察这些变化时多少有些困惑。“我相信西方将对佛教产生非常重要的贡献。西藏是一个非常独特的环境,藏传佛教对西藏而言是非常理想的佛教。但佛教在西方所面临的情况明显是非常不一样的,佛法必须改变,这种改变指的当然不是佛法要义,而是它传播的形式与呈现的方式。
“我认为巧妙地融合一些心理学的原则将会非常有意义。我喜欢真正走出来帮助他人、参与社会,而不只是单纯地静坐。这是运用实际的方法把心打开,它很适合西方世界。实际上,它与佛法一点儿都不矛盾,它一直都在那里,只是需要挖掘而已。当佛法与人们的某种心理状态产生共鸣时,佛法就会拥有不同的形式。如果佛法将适应每个国家,那这就是一种绝对必要的过程。”
“对于西方而言,现在还是最初期。佛法经过几百年的时间才在西藏生根。我们还没有西方佛教,直到一些西方人前去求法,将佛法吸收消化并以一种适合西方人的形式传回,佛教才可能在西方生根。”
然而,在丹津•巴默的故事中,却是西方女性主义带来了最有趣的褒奖与最尖锐的挑战。
16 疑问
许多人对超越物质世界的事物视而不见, 这是我们所处时代的悲哀。在贪婪、暴力与无知四处横行的黑暗时代,有一些品质可以平衡所有的沉重与黑暗,幽暗中的微光是多么重要。
当丹津•巴默秘密地前往洞穴,近乎偏执地追寻信仰之道时,西方女性正忙碌地进行着属于她们自己的革命。当她离开洞穴时,这些女性已经迈出了重要的步伐,进入了男性公开与隐秘的大本营,并将她们坚定自信的目光投向男性所占据的宗教的最后城堡,佛教当然包含在其中。佛教相信的是没有性别之分的绝对境界,但佛教与世界上所有重要的宗教一样,是由男性以男性法规在男性统领世界的时代所设立的。但新制度取代旧制度,时代的飞速改变,使得一些新兴的女佛教徒,开始对一些传统的古老的基本法规产生质疑, 而这些都是丹津•巴默所忠实跟随的法则。新兴的女佛教徒开始要求佛陀有比较女性的面容。
这些问题不仅涉及的范围极广,而且极其尖锐。男性体系制度已经存在数千年,它的结构是金字塔形,领导人居于顶端地位。为什么不把领导人放在圆中间,其他人以等距离围绕于外?礼拜的地方为什么永远是线形建筑,而不是比较体现女性原则的圆形与螺旋形?为什么在修炼中不能包含养育的品质?为什么超越物质世界的理想永远被称颂,而身体与具体化的神圣性却不被重视?尘世生活为什么不能与非物质世界一样神圣?为什么不能更加尊敬人际关系?宗教绘画中的女性为什么永远都是背向观众?是否在暗示她们扮演的角色是低于男人的?实际上,她们与男性在灵性开发的过程中占有同样重要的地位。
对于丹津•巴默的修炼方式,她们不免发问:洞穴修炼是否必要?她们认为,洞穴修炼是属于男性的特权之一,而对于女性而言,孩子、配偶与家庭的羁绊,使得这种修炼方式几乎是不可能的。男人可以离开家庭,如同佛陀当年一样去进行长期的独修,以增进心灵升华的机会。而女性却不能够这样做,或者是不希望这么做。
母性带来尘世上所有的生命,包括佛陀、基督,以及其他所有的圣人,为什么视这种天性为障碍?她们说,洞穴或者森林茅屋实际上是号召人们完全地放弃世界,这是一种源远流长的父系社会理想。
如同其他领域的女性主义者,追求灵修的女性也期望能够得到一切,包括心灵与家庭、洞穴与厨房。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她们在修炼中并不放弃孩子与家庭。她们视情绪治疗为一种冥思方法,而不是修炼的敌人。
她们积极行动,修改祷辞与仪式中歧视女性的语言。她们追求灵修的本源,与静坐的大殿或遥远的喜马拉雅山洞穴相比,厨房同样是获得开悟的好地方。这种革命式的做法将给佛教带来全新的改变。
这项运动的先行者是美国女性苏崔•亚瑞安尼。她于一九七〇年出家后,四年后还俗结婚生子。她创作了《智慧的女性》一书,这是本颂扬女性主义在佛教中地位的书籍。其后,她在科罗拉多州设立了度母曼达拉闭关中心,她依照前所未有的、实验性的大胆作为来提高女性在佛教中的地位。她的经历最能说明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是怎样影响她的人生的。
我与她在西雅图一间普通的阁楼上谈话,她在当地发表演说与放映幻灯片,内容是近期访问印度与尼泊尔的女性圣地。她说:“我还俗是因为我当时是美国唯一的西藏比丘尼, 感觉非常孤独与隔绝。当时我正是二十五岁,我有性欲,独身生活使我觉得压抑。结果,我从一名比丘尼转变成母亲、作家,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这种经验非常富有冲击性,对我而言这种决定绝对是最好的。我从最初所有时间属于自己,变成自己没有一点儿时间。我曾经想要克服嫉妒、愤怒,以及所有不好的情绪,但现在,我必须直面这些不好的情绪。当我是一名比丘尼时,我是被保护的,感觉不到这些情绪。我必须更深入到这些不好的情绪中,观察它们、直面它们,不回避它们。如果我一直当比丘尼,我可能会变得很自负,以为自己已经超越了它们。”
苏崔•亚瑞安尼在五年内有了四个孩子(其中一个孩子不幸夭折),这份经验使她坚决反对“当母亲阻碍灵修进步”的僵硬权威说法。她说:“到底什么是内心的开悟?我们应该扪心自问。母性的冲击,正如爱与牺牲自我的力量。男性界定了究竟什么是开悟,它们因此而让人高山仰止,甚至高不可攀,它们不是具体化的经验。
母亲的天性代表着一种不执著。作为母亲与居家者完全具备一种真正了解人类处境的特质,出家人反而对此无从知晓。作为母亲,我经常从幻觉中清醒过来。我选择自己如何失败,而不是如果我失败了。”
她认为洞穴修炼是完全没必要的,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我相信女人完全可以在家庭中获得开悟,这是密法所示之理。有一个故事说,一位女人在每天的提水中进行修炼。有一天,她不小心把水弄翻了,在那一瞬间,她的心念完全打开,蓦然间体验了开悟。密法的教导,其实来自一个在家团体对寺院的抗议活动,最后,两种不同的想法和形式完全可以并存。人们既可以跟随密法的模范,也可以跟随寺院的模范。”
在度母曼达拉闭关中心,苏崔•亚瑞安尼开始釆用圆形礼拜厅的观念。佛坛置于大厅中心,容纳了二十一位女性度母的形象。“当你走进一个带来圆满感觉的空间时,那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但每个人都会觉得非常不一样。因为现在还是最初阶段,所以没有人会知道女性将如何改变佛教,我们从来不曾生活在一个女性被尊重的社会,所以将来会发生什么情况也是一片未知。女性从父系社会的阴影下艰难地迈出一小步,这是非常有趣的时代。”
依凡•兰德是美国很有影响的禅师之一,她曾邀请丹津•巴默到她位于加州的禅中心进行一次周末的研习会。依凡亦有自己的切身感受,她知道渴望灵修的女性所面临的重重困境。她在创立这个属于自己的禅中心之前,曾担任旧金山禅中心的委员会主席,而那个职位与她母亲的角色是有着直接的冲突的。
她说:“身为女性,人们期望我负担太多的责任。但我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像是二等公民。人们对单亲妈妈的困难并不太了解,他们常常认为我修炼不够认真就责难我。譬如, 我必须在清晨就到禅堂打坐,这带来很大压力,因为早晨的修炼,我只好把小孩独自留在公寓中。”
她最后终于想通了,这些她努力跟随的法规不过是来自日本人的心态,并不是佛教本身。参加正式的团体修炼与在家修炼是一样的。她说:“我终于觉悟,我是命中注定的在家修行人,我是不时参加寺院修炼的家庭主妇。平生第一次,我了解到自己究竟该怎样参与、配合修炼,这种解脱让我感到身心自由。”
她对女性在家修炼能够做到多好有很多体悟。“我对开悟并不了解多少,但我坚信女性能够不断进步。当我开始体验‘回到当下’时,当我不再背负昨天或是两岁时的包袱, 我有可能获得解脱。最重要的是坚持,如果你选择了一项修炼,譬如‘自觉’的修炼,你必须经常练习。每天坚持做十二次将会非常有效。再如,有一个很棒的小练习,称之为‘半带微笑’,嘴角微微上翘,维持三个呼吸。如果你一天做六次或六次以上,你的身体与意念将在三天之内有惊人的差别。你可以在任何等待的时间内练习它,当你在打电话时、在小商店、在飞机场、在等红绿灯时。”依凡说这些时,口气与丹津•巴默非常相似。
她说:“我们在家进行修炼的方法有很多。你可以修炼耐心,或者在克服障碍中锻炼你的心。我曾经陪伴将死的人,直至死亡来临,这是不同凡响的教育。我不但了解无常、呼吸与心念之间的关系,而且了解到人们活着的方式将决定他如何死。那些我们活着的问题将在我们死时出现。当你选择了修炼方法并修炼多年后,你可以不断地练习,直至你修炼的方法已经熟悉之极,你不需要增加新的方法。作为美国人,显而易见的缺点就是不够谦虚。我们永远焦急地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一切。”
作为修行人与家庭主妇,依凡拥有这两个角色已经超过了三十年,她郑重声明,在厨房洗碗的生活自然有它的危险性,虽然这种危险性与面对饥饿与野兽相比充满了戏剧化, 但它绝对是一种真实,你必须以相同的勤勉与恒心才能做好这一切。她说:“应该把什么事情摆在第一位,以及一种不愿意放弃事情的心态,这是两个最主要的困惑问题。因为想把所有事情都做好,最后却变得狼狈不堪。我要修炼、研究与教学,同时还要照顾家庭与丈夫。我已经不太出门,实际上,我每天早晨五点就起床,晩上七点半就睡觉了,变得像一只公鸡一样有规律。这种安排对我而言还不算太大的困难,因为我的孩子现在已经长大,而我的丈夫也修炼佛法。每天清晨独处的时间对我具有非凡的意义。我静坐、经行、守戒、不妄语、不杀生、不偷窃。我坚持修炼已经很长时间了,它们已经变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不但女性修炼者提出挑战的问题,男性修炼者也挑战洞穴修炼的价值。教导止观修炼法的杰克•孔弗尔是美国著名的静坐法师之一,他介绍“闭关几个月”与“入世几个月”的观念,而不是在孤绝的地方坚持闭关数年。他同时提倡当闭关结束时,要有一个过渡阶段,他的论点是,长时间脱离主流生活的冥思,使人再度融入社会会面临种种问题。他说,许多西方人尝试长久地闭关,但发现西方人大多在心理上不适应这种严格简朴的修炼。长期的孤独闭关会导致孤绝状态与精神疾病。
另一位英国著名的佛教老师史蒂芬•伯奇勒也同意这种观点。他曾出家十年,在他尚未成为最著名的佛教徒怀疑论者之一时,就曾公开质疑佛教的一些基本教义,如轮回思想。他是丹津•巴默的朋友,他适时地发表一些意见,如:深度修炼是否需要前往洞穴?
他说:“这种问题不能一概而论,它与前往洞穴的人的性情密切相关。认识丹津•巴默是非常有价值的事情,她能带给人一种强烈的启示。她非常温暖、外向,积极参与人生。但她与大部分独居隐士有很大区别,那些人通常是内向又否定世界的。我记得,有些闭关者的心理状态很不稳定, 长时间完全孤独的闭关使他们精神失常。人们闭关是为了解决不安全与隔离感,最后却取得相反的效果,陷入精神失常的状态。你必须具备某种心灵的力量才能应付这种孤绝状态。”
史蒂芬作为一名僧人当然会坚持闭关,他曾经在三年内,采取三个月闭关三个月入世的方式,他了解这种修炼将引发的精神异常,他坦诚地说:“你必须克服内心的恶魔(如果你心中有任何恶魔的话),这是非常有价值的。你与自己抗争,必须用自己修炼的方法来体验实相。漫长的闭关会侵蚀我的信仰。”他继续说:“我在禅寺中整天问自己‘我是谁’,闭关是为了使我忘掉固有的知识或经验,这一点与丹津•巴默的方式非常不同。学习禅宗并不需要对特殊的一位老师表示忠诚。丹津•巴默的最大力量之一,就是她对上师与自己传承的伟大信心,毫无顾忌地说,我无法想像这样一种信心。”
这一切,使丹津•巴默在洞穴中十二年的非凡坚持与努力陷入了危险的境地。她是否浪费了生命?她能够在伦敦或阿西希做同样伟大的闭关吗?她是否生错了时代?她二十岁时如果没有前往东方,她会做出不同的人生选择吗?丹津•巴默像以往一样坚持自己的立场,她对洞穴生活持有坚强的信心。
她说:“许多人对超越物质世界的事物视而不见,这是我们所处时代的悲哀。在贪婪、暴力与无知四处横行的黑暗时代,有一些品质可以平衡所有的沉重与黑暗,幽暗中的微光是多么重要。在我的心目中,孤独的冥思者如同灯塔,将爱与慈悲照射给这个世界。因为他们的光芒很集中,所以威力非常强大,他们如同发电机一般满足非常的需要。”
她说:“我在环游世界的旅程中曾遇见一些人,他们告诉我,我在洞穴中的生活给他们以很大的鼓励。我曾收到一位女人的信,她的儿子因艾滋病即将病逝,当她在极度的抑郁中苦苦挣扎时,她想到了我在洞穴中的坚持,这使她获得安慰。许多人过这种冥思生活都能带给他人安慰。我认识的一些天主教徒,因基督徒为世上罪人冥思祈祷而获得鼓励。人们应该知道,这些洞穴中的冥思者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所有的生命在进行冥思。”
丹津•巴默的话语与东方古老的谚语不谋而合:如果缺少了冥思者为全人类的幸福祈祷,太阳将不会每天清晨从东方升起。十七世纪法国哲学家帕斯卡也说过,世界上所有的问题都源于人们无法安静地坐在房中。
对于丹津•巴默这样的女性而言,她的选择并不是太困难。她从不曾渴望有孩子,她从不知母亲那种天性得不到满足的痛苦。她不曾同许多女人那样,在母亲角色、家务压力,以及灵修的呼唤下努力地寻求平衡。
苏崔•亚瑞安尼作为西方世界的一位母亲,允许孩子在她静坐时间里进来(孩子爬到她身上),是她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其他一些女性在黎明前起床,在送孩子去上学之前做晨间修炼。至于其他的一些修炼,则只能在煮饭与洗衣之间想办法做到,等孩子们上床睡觉后,她们再做最后的晩间修炼。西藏著名的女瑜伽士玛奇歌•拉布中为了专心修炼, 则索性把孩子留给丈夫几个月。事实上,母亲的角色对灵修 进步到底有无裨益呢?
丹津•巴默的回答是:“我们在不同的生命阶段中做不同的事情。我们应该观察,在今生被召唤做的是什么事情。如果我们在亲密关系或家庭生活中能够学习得更多,那为了理想而出家为尼或做隐士就是十分荒谬的。你在母亲的角色中也许能培养出各种品质,而这些是你在寺院生活中无法获得的。母亲角色与修道并不矛盾,绝对不矛盾!修道的方法与道路有很多。但如果你是一位母亲或商业女性,同时你却希望能够坚持像隐士那样修炼,那这就是空想了。如果女性选择了生育孩子,她们应该培养以家庭为道场的修炼方法,否则她们会遇到很多困难。”
她说:“实际上,所有事情都要靠人们的坚持、努力,以及灵活的把握。不论他是僧侣、比丘尼、隐士、家庭主妇、商业男性或女性,在某种层面上而言,这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不论你在何时何地,都可以打开心房,回到当下。如果你能够在每天生活、人际关系、工作与家庭中保持觉知, 那么不论你身在何处,都是没有关系的。在西藏,甚至那些获得虹光身的人们通常也都是非常平凡的,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修行人。实际上,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实现的修炼才是真正的修炼。”她停顿一下,进一步说,“在一个脱离外在与内在分心事物的有益环境中,从事高深的修炼当然变得容易一些。佛陀因此创造了僧团。我们必须承认,非常亲密的关系会使人很容易分心。”
丹津•巴默是想通过这项重要的补充告诉我们,许多灵修虽然可以在家庭或办公室完成,但洞穴仍然是开悟的温室,很多人都认同这一看法。
她说:“洞穴修行的最大益处是在一定的时间与空间内无比的专心。这些修炼极其复杂,包括细节的观想、内在的瑜伽练习与咒语,都需要许多时间与孤独的培育。这些是不能在城中来完成的。进入闭关就像是给食物一次被烹煮的机会。”幽默的是,她用厨房来比喻要表达之意。“你必须将所有原料放入锅里慢慢烹煮,你必须让热度持续保持,如果你不停开锅或关掉热度,食物当然永远煮不熟。闭关就像置身在一个压力锅里,所有东西都烹煮得特别快,因此,闭关生活值得推荐。”
她说:“你不必一生都闭关。即使是短暂的闭关也是很有帮助的,也是极其有益处的事情,如果人们可以在一段时间内享受安静与孤独,观察自己的心、真正了解自己。当他们不再为扮演母亲、妻子、丈夫、做事业的人、每个人的好友的角色而奔波劳碌时,才能够真正单独地面对自己,才能够观察所有面具后真正的自我。”
根据这个观点,丹津•巴默认为,隐士生活或洞穴生活永远不会像一些人所认为的那样变成古老的观念。只要有她这种渴望追求孤独内心道路的信仰者存在,他们心甘情愿地拒绝世俗生活的喧嚣,那洞穴生活将永远以一种或另一种的形式存在。她与其说是在发问,不如说是在郑重声明:“追求生命真相是老式做法吗?只要人所追求的开悟是正确的,那么洞穴生活当然也是正确无疑的。”
丹津•巴默曾遇见过很多热心赋予佛陀以女性容貌的新女性,她十分欣赏这些人的努力。她说:“这些女性努力进行的这些改变,将成为西方世界对佛法的最伟大贡献之一。” 这些年来,她与努力致力于这种改变的女性保持着一种很有趣的关系。她们的目标一致,共同希望在灵修面前给予女性同样平等的机会。她们都痛恨父权社会制度所潜藏的对女人的憎恶,她们都追求独立,不论遇到多少困难都勇往直前。当她们面对不公时,同样都会宣言无讳。但丹津•巴默与她们还是有所不同,她并不认同这些女权者们经常采用的正面攻击方法,她认为那些是没有多少效果的。她用一种批评的语气,告诉女权者们以下这段话。
她说:“我总是与这些愤怒的女权者们发生冲突,她们的思想中充满了愤怒,当她们认为某件事不公平时就会义愤填膺。她们对男人有极大的愤怒,男人仿佛是所有恶事的凶手。坦诚讲,我认为这些愤怒对事情不会有什么帮助。我告诉她们,愤怒只是愤怒,我们仅仅是利用愤怒来为负面的情况找一种借口辩护。我们的内心储满了庞大的愤怒,不论我们的愤怒将冲向何处发泄,只能是火上浇油。如果我们以愤怒的心来面对事情,直接的后果就是迎来对方的敌意与抵抗。佛陀说,仇恨无法克服仇恨,仇恨只能被爱征服。”
“无可置疑,男性的的确确曾做过一些很不好的事情,但女性也是经常协助并怂恿他们。如果你能很客观地观察这种情况,你会发现,女人经常是被女人所压制。不是男人反对女人,而是女人之间相互斗争。毕竟,最反对妇女参政运动者的就是维多利亚女皇!如果女人能够团结一心,男人对女人是无可奈何的。整件事情并不是把男女两性置于两极化,而是它的问题本身有很多复杂性。”
丹津•巴默的言语充满智慧。如果过去几千年来的父系社会,是最初的大地女神所统治的母系社会的相反力量(许多印度学者如是说),那让这个极端的钟摆复归原位,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一个新秩序已经不可避免地成为事实,那男性与女性(以及东方与西方)之间的平衡显然是最好的答案。由于丹津•巴默的言语有道理,这些新女性对丹津•巴默的智慧言语充满敬佩,并表示她们不曾用这种角度来考虑事情。
丹津•巴默认真地思考过自己对待这种事情的解决方法。这是一种安静许多的解决之道,体现了传统的佛教价值观。“整件事情应该建立在公开交流、耐心、妥协、深度的平静, 以及一颗温暖柔软的心。
佛陀说,我们必须爱众生,那就没有理由与众生为敌。”她特别提倡一种安静的、柔和的声音,“你当然可以大声说话,但你首先必须检查自己的动机。它是出于愤怒,还是源于对其他女性的爱以满足她们的需要。如果是源于坏情绪的愤怒表达,只会得到更坏的结果。”她强调这种观点,然后又说:“另一方面,我们也不必虚情假意。”
她真正了解具有灵性力量的女性是何种容貌。她最喜欢皮耶洛•狄拉•法兰西斯卡画的圣母像,圣母站立着,宽大的外衣打开着,庇护着下方广大的众生。她说:“圣母直视着观画者,显示出她是非常有力量的女性,不仅坚强、有信心,而且也不假笑也不生气。她是爱、慈悲、庄严的化身。”
丹津•巴默停顿了一下,又说了这样一段话:“我心目中的完美女性形象是什么样的呢?我认为,它具备稳定与内心的强大力量。当你具备这些时,你就具备了自然的强大力量,人们愿意跟随你。我将鼓励道久迦萨林比丘尼寺院的女性培养这些特质。”
丹津•巴默心怀这份梦想,安静地环游世界并继续前行, 为这个可能实现的比丘尼寺院积极募捐。
17 今日
丹津.巴默置身于一个非常奇特的位置上,与二十世纪社会所流行的获得与满足的想法正好相反。她没有房子、家庭、保障、伴侣、性关系、养老金,她没有积聚的需要。她只拥有僧袍、睡袋、一些经书、几样私人物品等基本的生活必需品。
自从我在意大利塔斯卡大楼前广场第一次见到丹津・巴默后,并开始缓慢而又理性地书写她的人生故事时,至今已过了数年之久,许多事情在时间之中都无可挽回地改变了。丹津•巴默失去了一些刚从洞穴出来时所焕发的光芒,但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她的神态还是那么充满生命力。这些年的四处奔波、长期教学,让她付出了代价,这是种漫长而又艰苦的过程。到我写作此刻,她已募集到足够购买土地与 建设地基的资金。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非常大的成就。而对于一个一无所有、没有职业募捐者帮助的女性而言,这几乎是个不可能的奇迹。道路对她而言还是极其漫长的,她仍旧需要继续旅行,以募集更多的资金,并开始建设寺院。虽然这种过程极其缓慢,但她丝毫不忧虑,从不曾显出失去耐心或者急切地想完成这件事。她对这项计划没有丝毫私人的野心,从某个层次而言,她一切顺其自然。
她坦承:“我已将生命交出去,我的生命真正属于佛、法、僧。只要是利益众生的事情,我都愿意去做。何况,我发现如果按照私人的想法去推动事情,所有事情都会很不对劲。”
当她将自己全部交给佛陀时,她生命中的事情就自然而然地奇妙地得到照顾。只要她有时间,人们都愿意与她在一起。他们提供机票、房子、食物、交通工具、金钱,以满足她所有物质的需要。丹津•巴默认为事情就是这样,真正的僧人生活是没有保障的,依靠的是自然而然的布施。她过的并不是寄生虫的生活,这一点与西方人的想法相反,她是生活在信心之中。耶稣也说:“不要忧虑明天的衣食。”我们应该有信心,如果我们真心修炼,我们就应该有信心不会被饿 死。我们不但会获得物质的帮助,而且在方方面面都会得到帮助。
丹津•巴默完全生活在信心之中,她置身于一个非常奇特的位置上,与二十世纪社会所流行的获得与满足的想法正 好相反。她没有房子、家庭、保障、伴侣、性关系、养老金,她没有积聚的需要。她只拥有僧袍、睡袋、一些经书、几样私人物品等基本的生活必需品。有一次,她买了一个在她看来很奢侈的旅行用的脖颈枕头,但不久就弄丢了。她笑着说:“这是我应得的,因为我对它太执著了。”她的银行存款始终很微薄。她始终对用于宗教的金钱持非常谨慎的态度,她绝不会动用盖寺院的捐款,即使是出门募捐,她也不用这些钱当旅费。她虽然一无所有,但始终心怀希望。她对金钱没有什么兴趣,她快乐地打开钱包,尽自己所有把钱布施给有要求的人。她追随自己所向往的出世生活,这种生活充分证明简单能够带来心灵的平和与快乐。
我与她在世界各地旅行,亲身体验到她是一个矛盾的奇妙集合体,亲眼所见她是一个谜一般吸引人的形象,她真的很难被完全呈现出来。她显然是脚踏实地、言语朴实的人, 但同时她好像是属于另一个世界、濒临死亡的人。她的目光似乎会经常凝视着一个大部分人视而不见的遥远地平线。她没有丝毫抱怨,甚至会很享受地花几小时甚至几天的时间等候飞机、事情或人,令人以为她是消极的、十分容易被支配 的。但如果有一件她关心的事情陷入危急之时,她会比任何人都强烈地应对并有极强的决心。她率直地告诉所有人,他们为什么不应该吃肉,当大家谈到感恩节的火鸡时,她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息,当她看到钓鱼书籍满满地摆满书架,她会公然表示出不满。
任何人在宗教问题上反对她,她都会表示同情之余,用她的逻辑与修辞能力让对手无处逃避。她非常和善,也非常谦卑,但她有某种特质使人感到敬畏。她有时看着你,或者你刚告诉她一些自己认为很重要的事,她身上的特质会使你觉得自己真是个很小的孩子。
她还有一些超越常人之处。她教学课程排得很紧,她也很有效率,但她的步伐是放松的、缓慢的,有一种神闲气定的感觉。她似乎超越了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社会风潮,人们在那个时代认为忙碌比较好,你必须一周工作六十小时,闲暇时前往健身房,否则就是浪费了生命。现代观念认为只是坐着望向窗外是一种罪恶,她对这种想法毫不理睬。因此,她与簇拥在她身边的人群形成强烈反差。那些人情绪消沉、身心疲惫,而她却如一片安静的绿洲。她教导“存在”经常胜过“行动”。利用时间给予自己安静并思考,比起疯狂地利用每分钟工作,是更有益于未来生活的。
她最非凡的特性是她自然而然的、明显的合群个性。她处在很高的位置上,与数千人相见,但她对周围的人群并不厌倦。她的朋友圈广极了,人们一旦与她成为朋友,她会永远记得他们。她与童年朋友及全家人都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她温暖真诚地善待周围所有的人,特别是那些一心向道的人。她从不疲倦地用心聆听他人的苦衷并给予忠告。然而有一点你必须清楚,如果她永远不再看见你,她真的不会想念你。她对感情不需要得令人不安,因为人是喜欢被人需要、喜欢谄媚的。但她永远不是这样,这是她努力修得的“不执著”,这使她可以在世上自由漫游,亲密关系不再是她的羁绊。
她说:“我不认为这种状态是件坏事,它不表示你没有爱与慈悲,不表示你不在乎,它只代表着你不执著。你与某人在一起也许充满喜悦心,但如果没有这种感觉,你也不会受什么影响。人们,特别是家人对你的不执著也许会感到很生气,但这只是因为他们始终不明白什么是爱,什么是执著。”
当她前往北印度森林葱郁的大吉镇时,她仍然去拜访年轻的坎初仁波切,他现在已经是一位庄重的少年,但还是有些害羞。她教他英文,试着将西方思想浸润到他严格与隔绝的世界中。现在,她最伟大的良师已经逝世,她觉得自己是被另一个源头所引导。她说:“我想,我是被空行母所引导。”她指的是那些强大的女性精神力量,她与这种力量密切地融合在一起。
在更广大的女性佛教徒世界中也发生了一些改变。一九九三年以后,比丘尼的待遇开始得到一些改进。一群修行高深的比丘尼开始环游世界进行弘法,在祈求世界和平的时轮金刚法会中,用沙粒制造曼达拉。按照传统,这项工作原本是由僧人来执行的。
但这条道路还是极其漫长的。现在,大寺院中很多穿着僧袍的形象中还是难觅女性。而新被指认的转世大师与执掌传承者都是男孩,这一点是让人沮丧的,因为还是没有任何希望打破父权社会制度。而大部分东方人,对于一个女人可以获得开悟的想法,将还是难以置信。
这些年来,丹津•巴默比丘尼已经成为一种传奇、一个偶像,每每当她出现时,西方的比丘尼都会对她充满敬畏。一位女性用自我的亲身经历证明男性们都错了。一位女性(而且是西方女性)完全孤独地在洞穴中生活了十二年,她认真地闭关冥思,不曾改变自己的计划。其后,她用智慧的言语来启发那些在家与出家的人们。丹津•巴默已成为世界各地灵修女性持火炬的模范者。
如果她允许自己拥有一些对未来的计划,那么毋庸置疑只会有一个,那就是开悟,这也是她一生的计划。这个目标还是坚定地耸立在她内心深处,一旦比丘尼寺院建设完,她就计划要返回洞穴修炼。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自己走过的道路是圆满的。她离开世界,回到世界,再离开世界,孤独恒久地追随内心生活。虽然有很多新观点认为世俗生活中同样可以获得开悟,但丹津•巴默仍旧觉得洞穴是与现代世界有联系的,那是她最终归属之地。
她轻柔地表示:“我希望自己能够进入非常深层次的觉悟。我所有的老师都认为闭关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事情。当我在闭关中时,我从非常深的层次能够觉知到自己是在一个正确的地方,从事一件正确的事情。”
演员兼虔诚佛教徒理查•基尔最近表示:“大多数西方人在洞穴中都要得脑癌,我们非常喜欢活动,必须将力量发泄出去。我们之中,具备在洞穴中进行灵修力量的人真的很少。”丹津•巴默无疑是极其特例的一个。
丹津•巴默是具备进行深度灵修力量的人,她声称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我觉得自己还没有开始,心中还有许多必须超越的障碍。你知道,灵光乍现是远远不够的。你必须坚持修炼,直到真正的开悟降临。这就是需要如此之长时间的原因,十二年、二十五年、一辈子,甚至几生几世的生命轮回。”
然而,她不会再回到拉乎尔那个洞穴中了。她表示,她的肉身已老,无法再忍耐海拔一万三千二百尺喜马拉雅山的残酷环境,也无法再像从前那样背负着十五公斤的物品穿山越岭。无论如何,她已经告别了高山上的老家。她于一九八八年离开后,当地没有一个比丘尼或僧人有愿望或勇气去那里修炼。这个洞穴因此被拆掉了,门窗被拿到山下的城镇里使用,石头被散放回原处。那个悬壁重新显现出来, 在好几年时间里,没有人会坐在那里、种花草,或是祈祷。但几年后,这个洞穴又重新出现了一段时光。有一位德国比丘尼爱迪丝•贝曲决心在那里修炼,她于一九九五年重新将那个因丹津•巴默而闻名的洞穴进行重建。她将前面的墙壁向外推移,新增加了一个房间,以及一个独立的厨房,外面还建了厕所。洞穴面积比原来扩大了许多。但爱迪丝只在洞中修炼了一年,她得了癌症,最终死在山下的一个寺院中, 享年只有四十三岁。当地人见证了爱迪丝初来乍到时的情形,她最早时脾气极坏,但经过十二个月的闭关,她虽然生病了,但看上去却平和而又安详。她很安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个洞穴似乎又发挥了它的魔力。
对丹津•巴默而言,她未来的洞穴将是象征性高于真实性。她沉思着说:“它极有可能仅仅是一个闭关小茅屋,在一个安静、祥和,并不远的地方,获得生活必需品不会很困难。它也许是某人土地上的一小间隐士居处,或者任何地方,但它肯定不在英国!因为英国还是没有给我回家的感觉。我的未来洞穴很可能在东方,我始终觉得我将在东方离开这个世界。”
其实身在何处并不是重要的事情。丹津•巴默不论将在何处闭关,她心中只追求一个目标:以女人之身继续追寻证悟之道。
全文终
12 离开洞穴 ▎13 远见 ▎14 老师《雪洞:喜马拉雅山上的悟道历程》
9 面对死亡 ▎10 女瑜伽士 ▎11 女性之路《雪洞:喜马拉雅山上的悟道历程》
4 第一步 ▎5 上师 ▎6 恐惧女性《雪洞:喜马拉雅山上的悟道历程》
1 相逢 ▎2 困惑 ▎3 寻道《雪洞:喜马拉雅山上的悟道历程》
关于闭关4、5:苏南喇嘛:找到心灵的安宁 堪布旺嘉:菩提心是根本
关于闭关6、7:实修和理论哪个更重要?堪布依喜嘉强调基础功夫
“在一个寂静的地方,放下一切来禅修,长期苦修,才会证悟” ——明色堪布殊胜教诫开示录
藏传佛教知识简介4:噶举派的形成|“红帽系”huo•佛•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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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教隐士:俄罗斯的“灵性导师” 4 安布罗斯(Ambrose)
基督教隐士:俄罗斯的“灵性导师” 3 马卡里乌斯(Macarius)(下)
基督教隐士:俄罗斯的“灵性导师” 3 马卡里乌斯(Macarius) (上)
基督教隐士:俄罗斯的“灵性导师” 2——莱奥尼德(Leonid)
基督教隐士:俄罗斯的“灵性导师” 1—— 圣山 ▎俄罗斯的隐士 ▎第一位灵性导师 ▎小隐修团 ▎圣母进堂小修道院
基督教隐士:沙漠圣父 箴言录 (6)关于 “顺服”|“虚荣心”
基督教隐士:沙漠圣父 箴言录 (5) 关于 “禁食”“贫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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